圣诞节后的一个下雪天,我来到了纽芬兰,一个离开了三年多的小镇。小镇位于加拿大北部的原始森林边缘,只有几条单调的街道和一排排低矮的房屋。然而在地广人稀的加拿大,这个巴掌大小的小镇却是通往森林腹地的要道。
虽然这个城镇偏僻荒凉,但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上次出差,我在这里换乘小飞机,去了北方矿业公司。那里的航班一天只有一次,晚上出发,凌晨返回。
登机后,我发现除了一名飞行员和一名助手,我是飞机上唯一的乘客。这位50岁头发花白的司机一丝不苟。在他面前放下几袋薯片和花生豆后,他拿起话筒,一字不漏地向我宣讲乘客的注意事项。
我们起飞时天已经黑了。他一边嚼着薯片,一边和坐在旁边的助理聊天。飞机起飞后,翘起翅膀,在小镇上空绕了一个大弧线。此时,只见司机从座位下掏出一个大手电筒,朝下面连续闪了三下。
我很好奇:“请问你在做什么?”
司机收回手电筒,笑着回答:“向我妻子问好。每天这个时候,她都站在窗前,热切地看着我。”
从窗口往下看,小镇的小灯就像夜晚的星星,充满诗情画意。
时隔三年,当我回到森林小镇时,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头发花白的船长。我想知道今晚我是否应该和他一起去。候机楼里,我一边喝着咖啡,一边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凝视着远方的西方天空。白雪覆盖着辽阔原野,夕阳的余晖正在被黑暗吞噬。一次孤独的旅行让我想起了我的妻子。
那天早上,天还没亮,我起来穿衣服,老婆在枕头上嘟囔了一句,叫我起来给我煮咖啡。想起昨晚老婆说头晕,没吃饭就躺下了。我忙说不,就把毯子拉起来。在台灯昏暗的光影下,我突然发现妻子的后脑勺上长出了耀眼的白发。
我的心突然抖了一下。读完博士后,在一家公司拿到质检员的职位之前,我经历了很多困难。这是一项艰难的工作,多年来在北美和欧洲大陆旅行,与家人团聚。仔细算一算,旅途中独自度过的夜晚比在家里卧室里度过的还要多!我早就想改变这一天了。但我无法承受每月丰厚的旅行补贴。家里安大略湖湖畔的大房子不就是这些辛苦钱养的吗?从出国到现在,十几年很快就过去了,青春和新婚的甜蜜也在这种相聚和离别中悄然逝去.
小候机楼里的收音机响了,航班号被念了出来。我赶紧站起来,挺直略显肥胖的腰,稳住身子,拎起行李箱。
钻进小屋,我笑了。果然,熟悉的灰发坐在前面。我和他愉快地交谈着,像上次一样坐在他后面。助手,薯片,注意事项,花生和豆子.时间在重复,一切都一样。
飞机升到空中,机翼倾斜,机长看着窗外。镇上的灯是最窄的。我不知道哪个房间的窗户后面有一双眼睛,仰望着天空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!突然,我仿佛看到了安大略湖岸边郁郁葱葱的花丛中,妻子美丽而略带忧郁的明眸。我眼睛一热,下意识地把脸转开,目光落在驾驶座旁的手电筒上。
然而,飞机盘旋了一周后,什么也没发生,然后悄悄地飞出了小镇。
我正纳闷,就看到我面前的大手已经抓起手电筒,对准了漆黑的夜空。它闪了三次。
“你……”我忍不住叫出声来。
他回过头,会意地看了我一眼,平静地说:“半年前,她因癌症去世,躺在下面的小山上。”
我愣住了,想了很久。我知道,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旅行。我再也不会和我的妻子分开了。